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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列传第二十八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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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之伟颜晃江德藻庾持许亨褚玠岑之敬陆琰弟瑜何之元徐伯阳张正见蔡凝阮卓《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曰“焕乎其有文章”也。自楚、汉以降,辞人世出,洛汭、江左,其流弥畅。莫不思侔造化,明并日月,大则宪章典谟,裨赞王道,小则文理清正,申纾性灵。至于经礼乐,综人伦,通古今,述美恶,莫尚乎此。后主嗣业,雅尚文词,傍求学艺,焕乎俱集。每臣下表疏及献上赋颂者,躬自省览,其有辞工,则神笔赏激,加其爵位,是以搢绅之徒,咸知自励矣。若名位文学晃著者,别以功迹论。今缀杜之伟等学既兼文,备于此篇云尔。
杜之伟,字子大,吴郡钱塘人也。家世儒学,以《三礼》专门。父规,梁奉朝请,与光禄大夫济阳江革、都官尚书会稽孔休源友善。
之伟幼精敏,有逸才。七岁,受《尚书》,稍习《诗》、《礼》,略通其学。
十五,遍观文史及仪礼故事,时辈称其早成。仆射徐勉尝见其文,重其有笔力。中大通元年,梁武帝幸同泰寺舍身,敕勉撰定仪注,勉以台阁先无此礼,召之伟草具其仪。乃启补东宫学士,与学士刘陟等钞撰群书,各为题目。所撰《富教》、《政道》二篇,皆之伟为序。及湘阴侯萧昂为江州刺史,以之伟掌记室。昂卒,庐陵王续代之,又手教招引,之伟固辞不应命,乃送昂丧柩还京。仍侍临城公读。寻除扬州议曹从事、南康嗣王墨曹参军,兼太学限内博士。大同七年,梁皇太子释奠于国学,时乐府无孔子、颜子登歌词,尚书参议令之伟制其文,伶人传习,以为故事。
转补安前邵陵王田曹参军,又转刑狱参军。之伟年位甚卑,特以强识俊才,颇有名当世,吏部尚书张缵深知之,以为廊庙器也。
侯景反,之伟逃窜山泽。及高祖为丞相,素闻其名,召补记室参军。迁中书侍郎,领大著作。高祖受禅,除鸿胪卿,余并如故。之伟启求解著作,曰:“臣以绍泰元年,忝中书侍郎,掌国史,于今四载。臣本庸贱,谬蒙盼识,思报恩奖,不敢废官。皇历惟新,驱驭轩、昊,记言记事,未易其人,著作之材,更宜选众。御史中丞沈炯、尚书左丞徐陵、梁前兼大著作虞荔、梁前黄门侍郎孔奂,或清文赡笔,或强识稽古,迁、董之任,允属群才,臣无容遽变市朝,再妨贤路。尧朝皆让,诚不可追,陈力就列,庶几知免。”优敕不许。寻转大匠卿,迁太中大夫,仍敕撰梁史。永定三年卒,时年五十二。高祖甚悼惜之,诏赠通直散骑常侍,赙钱五万,布五十匹,棺一具,克日举哀。
之伟为文,不尚浮华,而温雅博赡。所制多遗失,存者十七卷。
颜晃,字元明,琅邪临沂人也。少孤贫,好学,有辞采。解褐梁邵陵王兼记室参军。时东宫学士庾信尝使于府中,王使晃接对,信轻其尚少,曰:“此府兼记室几人?”晃答曰:“犹当少于宫中学士。”当时以为善对。
侯景之乱,西奔荆州。承圣初,除中书侍郎。时杜龛为吴兴太守,专好勇力,其所部多轻险少年,元帝患之,乃使晃管其书翰。仍敕龛曰:“卿年时尚少,习读未晚,颜晃文学之士,使相毘佐,造次之间,必宜谘禀。”及龛诛,晃归世祖,世祖委以书记,亲遇甚笃。除宣毅府中录事,兼记室参军。
永定二年,高祖幸大庄严寺,其夜甘露降,晃献《甘露颂》,词义该典,高祖甚奇之。天嘉初,迁员外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掌诏诰。三年卒,时年五十三。
诏赠司农卿,谥曰贞子,并赐墓地。
晃家世单门,傍无戚援,而介然修立,为当世所知。其表奏诏诰,下笔立成,便得事理,而雅有气质。有集二十卷。
江德藻,字德藻,济阳考城人也。祖柔之,齐尚书仓部郎中。父革,梁度支尚书、光禄大夫。德藻好学,善属文。美风仪,身长七尺四寸。性至孝,事亲尽礼。
与异产昆弟居,恩惠甚笃。起家梁南中郎武陵王行参军。大司马南平王萧伟闻其才,召为东阁祭酒。迁安西湘东王府外兵参军,寻除尚书比部郎,以父忧去职。服阕之后,容貌毁瘠,如居丧时。除安西武陵王记室,不就。久之,授庐陵王记室参军。
除廷尉正,寻出为南兗州治中。及高祖为司空、征北将军,引德藻为府谘议。转中书侍郎,迁云麾临海王长史。陈台建,拜尚书吏部侍郎。高祖受禅,授秘书监,兼尚书左丞。寻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天嘉四年,兼散骑常侍,与中书郎刘师知使齐,著《北征道理记》三卷。还拜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顷之迁御史中丞,坐公事免。寻拜振远将军、以通直散骑常侍。自求宰县,出补新喻令,政尚恩惠,颇有异绩。六年,卒于官,时年五十七。世祖甚悼惜之,诏赠散骑常侍。所著文笔十五卷。
子椿,亦善属文,历太子庶子、尚书左丞。庾持,字允德,颍川鄢陵人也。祖佩玉,宋长沙内史。父沙弥,梁长城令。持少孤,性至孝,居父忧过礼。笃志好学,尤善书记,以才艺闻。解褐梁南平王国左常侍、轻车河东王府行参军,兼尚书郎,寻而为真。出为安吉令,迁镇东邵陵王府限外记室,兼建康令。天监初,世祖与持有旧,及世祖为吴兴太守,以持为郡丞,兼掌书翰,自是常依文帝。文帝克张彪,镇会稽,又令持监临海郡。以贪纵失民和,为山盗所劫,幽执十旬,世祖遣刘澄讨平之,持乃获免。高祖受禅,授安东临川王府谘议参军。天嘉初,迁尚书左丞。以预长城之功,封崇德县子,邑三百户。拜封之日,请令史为客,受其饷遗,世祖怒之,因坐免。寻为宣惠始兴王府谘议参军。
除临安令,坐杖杀县民免封。迁为给事黄门侍郎。除棱威将军、盐官令。光大元年,迁秘书监,知国史事。又为少府卿,领羽林监。迁太中大夫,领步兵校尉。太建元年卒,时年六十二。诏赠光禄大夫。持善字书,每属辞,好为奇字,文士亦以此讥之。有集十卷。
许亨,字亨道,高阳新城人,晋征士询之六世孙也。曾祖珪,历给事中,委桂阳太守,高尚其志,居永兴之究山,即询之所隐也。祖勇慧,齐太子家令、冗从仆射。父懋,梁始平天门二郡守、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以学艺闻,撰《毛诗风雅比兴义类》十五卷,《述行记》四卷。亨少传家业,孤介有节行。博通群书,多识前代旧事,名辈皆推许之,甚为南阳刘之遴所重,每相称述。解褐梁安东王行参军,兼太学博士,寻除平西府记室参军。太清初,为征西中记室,兼太常丞。
侯景之乱,避地郢州,会梁邵陵王自东道至,引为谘议参军。王僧辩之袭郢州也,素闻其名,召为仪同从事中郎。迁太尉从事中郎,与吴兴沈炯对掌书记,府朝政务,一以委焉。晋安王承制,授给事黄门侍郎,亨奉笺辞府,僧辩答曰:“省告,承有朝授,良为德举。卿操尚惇深,文艺该洽,学优而官,自致青紫。况久羁骏足,将成顿辔,匡辅虚暗,期寄实深。既欣游处,用忘劳屈,而枳棘栖鹓,常以增叹。
夕郎之选,虽为清显,位以才升,差自无愧。且卿始云知命,方骋康衢,未有执戟之疲,便深夜行之慨,循复来翰,殊用怃然。古人相思,千里命驾,素心不昧,宁限城闉,存顾之深,荒惭无已。”
高祖受禅,授中散大夫,领羽林监。迁太中大夫,领大著作,知梁史事。初,僧辩之诛也。所司收僧辩及其子頠尸,于方山同坎埋瘗,至是无敢言者。亨以故吏,抗表请葬之,乃与故义徐陵、张种、孔奂等,相率以家财营葬,凡七柩皆改窆焉。
光大初,高宗入辅,以亨贞正有古人之风,甚相钦重,常以师礼事之。及到仲举之谋出高宗也,毛喜知其诈,高宗问亨,亨劝勿奉诏。高宗即位,拜卫尉卿。太建二年卒,时年五十四。
初撰《齐书》并《志》五十卷,遇乱失亡。后撰《梁史》,成者五十八卷。梁太清之后所制文笔六卷。
子善心,早知名,官至尚书度支侍郎。褚玠,字温理,河南阳翟人也。曾祖炫,宋升明初与谢朏、江斅、刘俣入侍殿中,谓之四友。官至侍中、吏部尚书,谥贞子。祖涷,梁御史中丞。父蒙,太子舍人。玠九岁而孤,为叔父骠骑从事中郎随所养。早有令誉,先达多以才器许之。及长,美风仪,善占对,博学能属文,词义典实,不好艳靡。起家王府法曹,历转外兵记室。天嘉中,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齐,还为桂阳王友。迁太子庶子、中书侍郎。
太建中,山阴县多豪猾,前后令皆以赃污免,高宗患之,谓中书舍人蔡景历曰:“稽阴大邑,久无良宰,卿文士之内,试思其人。”景历进曰:“褚玠廉俭有干用,未审堪其选不?”高宗曰:“甚善,卿言与朕意同。”乃除戎昭将军、山阴令。县民张次的、王休达等与诸猾吏贿赂通奸,全丁大户,类多隐没。玠乃锁次的等,具状启台,高宗手敕慰劳,并遣使助玠搜括,所出军民八百余户。时舍人曹义达为高宗所宠,县民陈信家富于财,谄事义达,信父显文恃势横暴。玠乃遣使执显文,鞭之一百,于是吏民股栗,莫敢犯者。信后因义达谮玠,竟坐免官。玠在任岁余,守禄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县境,种蔬菜以自给。或嗤玠以非百里之才,玠答曰:“吾委输课最,不后列城,除残去暴,奸吏局蹐。若谓其不能自润脂膏,则如来命。以为不达从政,吾未服也。”时人以为信然。皇太子知玠无还装,手书赐粟米二百斛,于是还都。太子爱玠文辞,令入直殿省。十年,除电威将军、仁威淮南王长史,顷之,以本官掌东宫管记。十二年,迁御史中丞,卒于官,时年五十二。
玠刚毅有胆决,兼善骑射。尝从司空侯安都于徐州出猎,遇有猛虎,玠引弓射之,再发皆中口入腹,俄而虎毙。及为御史中丞,甚有直绳之称。自梁末丧乱,朝章废弛,司宪因循,守而勿革,玠方欲改张,大为条例,纲维略举,而编次未讫,故不列于后焉。及卒,太子亲制志铭,以表惟旧。至德二年,追赠秘书监。所制章奏杂文二百余篇,皆切事理,由是见重于时。子亮,有才学,官至尚书殿中侍郎。
岑之敬,字思礼,南阳棘阳人也。父善纡,梁世以经学闻,官至吴宁令、司义郎。之敬年五岁,读《孝经》,每烧香正坐,亲戚咸加叹异。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经》义,擢为高第。御史奏曰:“皇朝多士,例止明经,若颜、闵之流,乃应高第。”梁武帝省其策曰:“何妨我复有颜、闵邪?”因召入面试,令之敬升讲座,敕中书舍人硃异执《孝经》,唱《士孝章》,武帝亲自论难。之敬剖释纵横,应对如响,左右莫不嗟服。乃除童子奉车郎,赏赐优厚。十八,预重云殿法会,时武帝亲行香,熟视之敬曰:“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即日除太学限内博士。寻为寿光学士、司义郎,又除武陵王安西府刑狱参军事。太清元年,表请试吏,除南沙令。
侯景之乱,之敬率所部赴援京师。至郡境,闻台城陷,乃与众辞诀,归乡里。
承圣二年,除晋安王宣惠府中记室参军。是时萧勃据岭表,敕之敬宣旨慰喻,会江陵陷,仍留广州。太建初,还朝,授东宫义省学士,太子素闻其名,尤降赏接。累迁鄱阳王中卫府记室、镇北府中录事参军、南台治书侍御史、征南府谘议参军。
之敬始以经业进,而博涉文史,雅有词笔,不为醇儒。性廉谨,未尝以才学矜物,接引后进,恂恂如也。每忌日营斋,必躬自洒扫,涕泣终日,士君子以笃行称之。十一年卒,时年六十一。太子嗟惜,赙赠甚厚。有集十卷行于世。
子德润,有父风,官至中军吴兴王记室。陆琰,字温玉,吏部尚书琼之从父弟也。父令公,梁中军宣城王记室参军。琰幼孤、好学,有志操。州举秀才。解褐宣惠始兴王行参军,累迁法曹外兵参军,直嘉德殿学士。世祖听览余暇,颇留心史籍,以琰博学,善占诵,引置左右。尝使制《刀铭》,琰援笔即成,无所点窜,世祖嗟赏久之,赐衣一袭。俄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琅邪王厚聘齐,及至鄴下而厚病卒,琰自为使主。时年二十余,风神韶亮,占对闲敏,齐士大夫甚倾心焉。还为云麾新安王主簿,迁安成王长史,宁远府记室参军。太建初,为武陵王明威府功曹史,兼东宫管记。丁母忧去官。五年卒,时年三十四。
太子甚伤悼之,手令举哀,加其赙赠,又自制志铭。至德二年,追赠司农卿。
琰寡嗜欲,鲜矜竞,游心经籍,晏如也。其所制文笔多不存本,后主求其遗文,撰成二卷。有弟瑜。
瑜字干玉。少笃学,美词藻。州举秀才。解褐骠骑安成王行参军,转军师晋安王外兵参军、东宫学士。兄琰时为管记,并以才学娱侍左右,时人比之二应。太建二年,太子释奠于太学,宫臣并赋诗,命瑜为序,文甚赡丽。迁尚书祠部郎中,丁母忧去职。服阕,为桂阳王明威将军功曹史,兼东宫管记。累迁永阳王文学、太子洗马、中舍人。瑜幼长读书,昼夜不废,聪敏强记,一览无复遗失。尝受《庄》、《老》于汝南周弘正,学《成实论》于僧滔法师,并通大旨。时皇太子好学,欲博览群书,以子集繁多,命瑜钞撰,未就而卒,时年四十四。太子为之流涕,手令举哀,官给丧事,并亲制祭文,遣使者吊祭。仍与詹事江总书曰:“管记陆瑜,奄然殂化,悲伤悼惜,此情何已。吾生平爱好,卿等所悉,自以学涉儒雅,不逮古人,钦贤慕士,是情尤笃。梁室乱离,天下糜沸,书史残缺,礼乐崩沦,晚生后学,匪无墙面,卓尔出群,斯人而已。吾识览虽局,未曾以言议假人,至于片善小才,特用嗟赏。况复洪识奇士,此故忘言之地。论其博综子史,谙究儒墨,经耳无遗,触目成诵,一褒一贬,一激一扬,语玄析理,披文摘句,未尝不闻者心伏,听者解颐,会意相得,自以为布衣之赏。吾监抚之暇,事隙之辰,颇用谭笑娱情,琴樽间作,雅篇艳什,迭互锋起。每清风朗月,美景良辰,对群山之参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时观落叶,即听春鸟,又聆秋雁,未尝不促膝举觞,连情发藻,且代琢磨,间以嘲谑,俱怡耳目,并留情致。自谓百年为速,朝露可伤,岂谓玉折兰摧,遽从短运,为悲为恨,当复何言。遗迹余文,触目增泫,绝弦投笔,恒有酸恨。以卿同志,聊复叙怀,涕之无从,言不写意。”其见重如此。至德二年,追赠光禄卿。有集十卷。瑜有从父兄玠,从父弟琛。
玠字润玉,梁大匠卿晏子之子。弘雅有识度,好学,能属文。举秀才,对策高第。吏部尚书袁枢荐之于世祖,超授衡阳王文学,直天保殿学士。太建初,迁长沙王友,领记室。后主在东宫,闻其名,征为管记。仍除中舍人,管记如故,甚见亲待。寻以疾失明,将还乡里,太子解衣赠玠,为之流涕。八年卒,时年三十七。有令举哀,并加赗赠。至德二年,追赠少府卿。有集十卷。
琛字洁玉,宣毅临川王长史丘公之子。少警俊,事后母以孝闻。世祖为会稽太守,琛年十八,上《善政颂》,甚有词采,由此知名,举秀才。起家为衡阳王主簿,兼东宫管记。历豫章王文学,领记室,司徒主簿,直宣明殿学士。寻迁尚书三公侍郎,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齐,还为司徒左西掾。又掌东宫管记,太子爱琛才辩,深礼遇之。后主嗣位,迁给事黄门侍郎、中书舍人,参掌机密。琛性颇疏,坐漏泄禁中语,诏赐死,时年四十二。
何之元,庐江灊人也。祖僧达,齐南台治书侍御史。父法胜,以行业闻。之元幼好学,有才思,居丧过礼,为梁司空袁昂所重。天监末,昂表荐之,因得召见。解褐梁太尉临川王扬州议曹从事史,寻转主簿。及昂为丹阳尹,辟为丹阳五官掾,总户曹事。寻除信义令。之元宗人敬容者,势位隆重,频相顾访,之元终不造焉。
或问其故,之元曰:“昔楚人得宠于观起,有马者皆亡。夫德薄任隆,必近覆败,吾恐不获其利而招其祸。”识者以是称之。
会安西武陵王为益州刺史,以之元为安西刑狱参军。侯景之乱,武陵王以太尉承制,授南梁州刺史、北巴西太守。武陵王自成都举兵东下,之元与蜀中民庶抗表请无行,王以为沮众,囚之元于舰中。及武陵兵败,之元从邵陵太守刘恭之郡。俄而江陵陷,刘恭卒,王琳召为记室参军。梁敬帝册琳为司空,之元除司空府谘议参军,领记室。
王琳之立萧庄也,署为中书侍郎。会齐文宣帝薨,令之元赴吊,还至寿春,而王琳败,齐主以为扬州别驾,所治即寿春也。及在军北伐,得淮南地,湘州刺史始兴王叔陵遣功曹史柳咸赍书召之元。之元始与朝庭有隙,及书至,大惶恐,读书至“孔璋无罪,左车见用”,之元仰而叹曰:“辞约若此,岂欺我哉!”遂随咸至湘州。太建八年,除中卫府功曹参军事,寻迁谘议参军。
及叔陵诛,之元乃屏绝人事,锐精著述。以为梁氏肇自武皇,终于敬帝,其兴亡之运,盛衰之迹,足以垂鉴戒,定褒贬。究其始终,起齐永元元年,迄于王琳遇获,七十五年行事,草创为三十卷,号曰《梁典》。其序曰:记事之史,其流不一,编年之作,无若《春秋》,则鲁史之书,非帝皇之籍也。
案三皇之简为《三坟》,五帝之策为《五典》,此典义所由生也。至乃《尚书》述唐帝为《尧典》,虞帝为《舜典》,斯又经文明据。是以典之为义久矣哉。若夫《马史》、《班汉》,述帝称纪,自兹厥后,因相祖习。及陈寿所撰,名之曰志,总其三国,分路扬镳。唯何法盛《晋书》变帝纪为帝典,既云师古,在理为优。故今之所作,称为《梁典》。
梁有天下,自中大同以前,区宇宁晏,太清以后,寇盗交侵,首尾而言,未为尽美,故开此一书,分为六意。以高祖创基,因乎齐末,寻宗讨本,起自永元,今以前如干卷为《追述》。高祖生自布衣,长于弊俗,知风教之臧否,识民黎之情伪。
爰逮君临,弘斯政术,四纪之内,实云殷阜。今以如干卷为《太平》。世不常夷,时无恒治,非自我后,仍属横流,今以如干卷为《叙乱》。洎高祖晏驾之年,太宗幽辱之岁,讴歌狱讼,向西陕不向东都;不庭之民,流逸之士,征伐礼乐,归世祖不归太宗。拨乱反正,厥庸斯在,治定功成,其勋有属。今以如干卷为《世祖》。
至于四海困穷,五德升替,则敬皇绍立,仍以禅陈,今以如干卷为《敬帝》。骠骑王琳,崇立后嗣,虽不达天命,然是其忠节,今以如干卷为《后嗣主》。至在太宗,虽加美谥,而大宝之号,世所不遵,盖以拘于贼景故也。承圣纪历,自接太清,神笔诏书,非宜辄改,详之后论,盖有理焉。
夫事有始终,人有业行,本末之间,颇宜诠叙。案臧荣绪称史无裁断,犹起居注耳,由此而言,实资详悉。又编年而举其岁次者,盖取分明而易寻也。若夫猃狁孔炽,鲠我中原,始自一君,终为二主,事有相涉,言成混漫。今以未分之前为北魏,既分之后高氏所辅为东魏,宇文所挟为西魏,所以相分别也。重以盖彰殊体,繁省异文,其间损益,颇有凡例。
祯明三年,京城陷,乃移居常州之晋陵县。隋开皇十三年,卒于家。
徐伯阳,字隐忍,东海人也。祖度之,齐南徐州议曹从事史。父僧权,梁东宫通事舍人,领秘书,以善书知名。伯阳敏而好学,善色养,进止有节。年十五,以文笔称。学《春秋左氏》。家有史书,所读者近三千余卷。试策高第,尚书板补梁河东王国右常侍、东宫学士、临川嗣王府墨曹参军。大同中,出为候官令,甚得民和。侯景之乱,伯阳浮海南至广州,依于萧勃,勃平还朝,仍将家属之吴郡。
天嘉二年,诏侍晋安王读。寻除司空侯安都府记室参军事,安都素闻其名,见之,降席为礼。甘露降乐游苑,诏赐安都,令伯阳为谢表,世祖览而奇之。太建初,中记室李爽、记室张正见、左民郎贺彻、学士阮卓、黄门郎萧诠、三公郎王由礼、处士马枢、记室祖孙登、比部贺循、长史刘删等为文会之友,后有蔡凝、刘助、陈暄、孔范亦预焉。皆一时之士也。游宴赋诗,勒成卷轴,伯阳为其集序,盛传于世。
及新安王为南徐州刺史,除镇北新安王府中记室参军,兼南徐州别驾,带东海郡丞。鄱阳王为江州刺史,伯阳尝奉使造焉,王率府僚与伯阳登匡岭,置宴,酒酣,命笔赋剧韵二十,伯阳与祖孙登前成,王赐以奴婢杂物。及新安王还京,除临海嗣王府限外谘议参军。十一年春,皇太子幸太学,诏新安王于辟雍发《论语》题,仍命伯阳为《辟雍颂》,甚见嘉赏。除镇右新安王府谘议参军事。十三年,闻姊丧,发疾而卒,时年六十六。
张正见,字见赜,清河东武城人也。祖盖之,魏散骑常侍、勃海长乐二郡太守。
父修礼,魏散骑侍郎,归梁,仍拜本职,迁怀方太守。正见幼好学,有清才。梁简文在东宫,正见年十三,献颂,简文深赞赏之。简文雅尚学业,每自升座说经,正见尝预讲筵,请决疑义,吐纳和顺,进退详雅,四座咸属目焉。太清初,射策高第,除邵陵王国左常侍。梁元帝立,拜通直散骑侍郎,迁彭泽令。属梁季丧乱,避地于匡俗山,时焦僧度拥众自保,遣使请交,正见惧之,逊辞延纳,然以礼法自持,僧度亦雅相敬惮。高祖受禅,诏正见还都,除镇东鄱阳王府墨曹行参军,兼衡阳王府长史。历宜都王限外记室、撰史著士,带寻阳郡丞。累迁尚书度支郎、通直散骑侍郎,著士如故。太建中卒,时年四十九。有集十四卷,其五言诗尤善,大行于世。
蔡凝,字子居,济阳考城人也。祖撙,梁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父彦高,梁给事黄门侍郎。凝幼聪晤,美容止。既长,博涉经传,有文辞,尤工草隶。天嘉四年,释褐授秘书郎,转庐陵王文学。光大元年,除太子洗马、司徒主簿。太建元年,迁太子中舍人。以名公子选尚信义公主,拜驸马都尉、中书侍郎。迁晋陵太守。
及将之郡,更令左右缉治中书廨宇,谓宾友曰:“庶来者无劳,不亦可乎?”寻授宁远将军、尚书吏部侍郎。
凝年位未高,而才地为时所重,常端坐西斋,自非素贵名流,罕所交接,趣时者多讥焉。高宗常谓凝曰:“我欲用义兴主婿钱肃为黄门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对曰:“帝乡旧戚,恩由圣旨,则无所复问。若格以佥议,黄散之职,故须人门兼美,惟陛下裁之。”高宗默然而止。肃闻而有憾,令义兴主日谮之于高宗,寻免官,迁交止。顷之,追还。
后主嗣位,受晋安王谘议参军,转给事黄门侍郎。后主尝置酒会,群臣欢甚,将移宴于弘范宫,众人咸从,唯凝与袁宪不行。后主曰:“卿何为者?”凝对曰:“长乐尊严,非酒后所过,臣不敢奉诏。”众人失色。后主曰:“卿醉矣。”即令引出。他日,后主谓吏部尚书蔡征曰:“蔡凝负地矜才,无所用也。”寻迁信威晋熙王府长史,郁郁不得志,乃喟然叹曰:“天道有废兴,夫子云‘乐天知命’,斯理庶几可达。”因制《小室赋》以见志,甚有辞理。陈亡入隋,道病卒,时年四十七。
子君知,颇知名。阮卓,陈留尉氏人。祖诠,梁散骑侍郎。父问道,梁宁远岳阳王府记室参军。
卓幼而聪敏,笃志经籍,善谈论,尤工五言诗。性至孝,其父随岳阳王出镇江州,遇疾而卒,卓时年十五,自都奔赴,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属侯景之乱,道路阻绝,卓冒履险艰,载丧柩还都。在路遇贼,卓形容毁瘁,号哭自陈,贼哀而不杀之,仍护送出境。及渡彭蠡湖,中流忽遇疾风,船几没者数四,卓仰天悲号,俄而风息,人皆以为孝感之至焉。
世祖即位,除轻车鄱阳王府外兵参军。天康元年,转云麾新安王府记室参军,仍隋府转翊右记室,带撰史著士。迁鄱阳王中卫府录事,转晋安王府记室,著士如故。及平欧阳纥,交阯夷獠往往相聚为寇抄,卓奉使招慰。交阯通日南、象郡,多金翠珠贝珍怪之产,前后使者皆致之,唯卓挺身而还,衣装无他,时论咸伏其廉。
迁衡阳王府中录事参军。入为尚书祠部郎。迁始兴王中卫府记室参军。叔陵之诛也,后主谓朝臣曰:“阮卓素不同逆,宜加旌异。”至德元年,入为德教殿学士。寻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话聘隋。隋主夙闻卓名,乃遣河东薛道衡、琅邪颜之推等,与卓谈宴赋诗,赐遗加礼。还除招远将军、南海王府谘议参军。以目疾不之官,退居里舍,改构亭宇,修山池卉木,招致宾友,以文酒自娱。祯明三年入于隋,行至江州,追感其父所终,因遘疾而卒,时年五十九。
时有武威阴铿,字子坚,梁左卫将军子春之子。幼聪慧,五岁能诵诗赋,日千言。及长,博涉史传,尤善五言诗,为当时所重。释褐梁湘东王法曹参军。天寒,铿尝与宾友宴饮,见行觞者,因回酒炙以授之,众坐皆笑,铿曰:“吾侪终日酣饮,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所擒,或救之获免,铿问其故,乃前所行觞者。天嘉中,为始兴王府中录事参军。世祖尝宴群臣赋诗,徐陵言之于世祖,即日召铿预宴,使赋新成安乐宫,铿授笔便就,世祖甚叹赏之。累迁招远将军、晋陵太守、员外散骑常侍,顷之卒。有集三卷行于世。
史臣曰:夫文学者,盖人伦之所基欤?是以君子异乎众庶。昔仲尼之论四科,始乎德行,终于文学,斯则圣人亦所贵也。至如杜之伟之徒,值于休运,各展才用,之伟尤著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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