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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文武才推抚甘肃 彪虎党定罪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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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徙倚,日月如流水。往事评论犹未已,何暇翻黄曳紫。 忙将闲手关门,挥毫别有干坤。斥佞旌忠公案,千秋万古犹存。右调《清平乐》楚才自昔比三吴,义气文章冠两都。
文武全才世能几,嗟哉彪虎笔遭诛。
笔诛原自法唐突,其恶数之如数发。
公非公是在人心,正人不见奸人没。
话说魏忠贤这样威势,崔呈秀这样贪婪,一个死后凌迟,一个死后斩首,若是鬼魂有知,亦当自笑。只有客巴巴因为没处查他尸棺,免了身首异处,便宜了他。虽是这般说,他生前虽逞艳盾姿,迷惑人主,又仗天子宠灵,横行都下,实不曾害几个朝官,伤几个善类,全尸之死也算便宜了。他儿子既斩在西角头,聊可正其应得之罪。至于客光先,客璠、杨六奇发配充军,各人之所犯所受,允得其平。可见恶人里面,也有大小轻重,天眼分明,报应一些不错。崇祯改元了,正月灯节已过。二月,崇祯召对平台。内阁黄立极、施凤来、李国木、张瑞图大小九卿都在,问了些明廷政事。忽在御袖里取出毛士龙原上的本,把与辅臣们看,道:“这个人大有经济,朕欲用他。可惜他坚守林泉,不肯出仕了。朕记得有个赣州巡梅之焕,当时朕在信府时节,有人说他是文武全才,为何不见了此人?莫不也魏忠贤逐去么?”施凤来答道:“臣素识其人。他任南赣巡抚,丁内艰回去了,端端坐在家里。只是魏忠贤痛恨杨涟,迁怒楚人,又见梅之焕强项恃才,特授意党人徐大化参之焕,道入王安幕,魏忠贤矫旨削籍。不久又以周士显转铨事,诬之焕悬坐追赃,皆党人陈序、梁克顺罗织成案。不久又有周应秋讼言于朝,道梅之焕奈何诅咒我上公,并作诸不法事。魏忠贤便欲矫旨逮问。臣等举朝不服,忠贤因之暂止。今久不作长安,梦陛下问及,真尧、舜为天下得人之心。”崇祯道:“朕素知其人可以大用,今甘肃缺巡抚,这边方要紧所在,非文武全才不足以任此职。朕心欲用此人,众卿以为何如?”诸臣齐声答道:“皇上如天之仁,普照天下,足见忧国忧民,何愁不治,何患不平。梅之焕此任允合群情,臣等不胜欣幸。”崇祯说道:“既是这样,不必会推,着吏部快写敕与他。”随即星夜起用梅之焕,做了甘肃巡抚。报到湖广麻城县,之焕正收了百来个门生,在梅市地方建了书馆,朝夕课经誁艺。忽闻此报,真似天而下了。正是:
胸中经济此时信,塞上功名它日勉。
梅市门生束卷辞,甘肃貔貅伏囗选。梅之焕收拾行装,府县到门敦请,不敢久稽,单身就道,只带了亲弟梅之熉并七八个伴当,迤逦北行。行至信阳州,接着了敕书,敕书内有“便宜行事”四字。梅之焕举手加额道:“圣恩,圣恩!比前更自优渥。敢不竭犬马之力,誓死以报知遇。”行到了陕西交界,衙门吏书皁快带了卫兵三百名,远远跪接。从此旌旗蔽道,鼓乐喧闻。堂堂军门,又是帝心特简,那一个官员不竦身恭敬。梅之焕就在省城到了任。三朝行香已异,陕西巡抚请吃了迎风酒。等四日就起马往甘州进发。这番随行的兵就有二三千了。但见:
熊罴角逐,貔虎争先。击长毂以雷奔,雍高旗而电集。千百成旅,四七为名。往往来来,高高下下。如吹烟火而涨日,似起沙砾而薄天。在上者学不专经,素知韬略;在下者阵非师古,自得纵横。郁郁中圉,偏伤远塞;依依垂柳,益怆边城。无劳聚米而列队能圆,不待披图而山川在掌。前呼后拥,地裂山崩。堂堂巡抚下甘州。烈烈千旌过渭水。梅巡抚到了甘州,就有杨总兵。道、府、州、县等官,带来许多许多将校前来远接。坐了衙门,杨总先见了,待茶已异,杨总兵开言道:“一来小弟与老大人接风,特来面请;二来为边兵子苦患豆疮,僵卧郊原,奄奄待死,今欲会同了老大人,乘此机会要去剿他。若能成功,蟒玉可得。”梅巡抚道:“我辈取蟒玉于病中,人将笑指为豆疮使所赠,断然不可。况生事边城,万一因此而劳兵动众,朝廷岂不归罪于我。”杨总兵连声喏喏,把这事就阁起了。
到任才一月,忽边兵入嘉峪关。梅巡抚会同杨总兵分左右出师夹击,东兵大败,杀他将官二十余员,兵二三百,降其老弱六百余人,边兵从此再不敢犯边了,上了报捷的本,朝廷特加褒赏,天下都知梅之焕是文武全才。有诗为证:宁辞蟒玉不乘危,正正堂堂自出师。
莫道文人边略少,功成俄顷识雄姿。莫说梅之焕坐镇严边,功多劳重。他一心为国,未雨绸缪,又上了一,本要简将练兵,将懦者罢之,兵弱者汰之,庶几不糜俸糜饷,无忧东顾。囗崇祯又准了他的本,仍许便宜事。梅之焕就择日下了教场,先把那旧将、旧兵严加考核,去了十八员将官,并去了二千五百兵,另行出榜招将材,募健卒,好生严紧,不在话下。
却说朝里有户科给事中李觉斯,上了一本,道“权奸虽殄天刑,权党未正国宪。伏惟皇上一怒,以畅神明之怀,以洪尧、舜之量事”,内参魏忠贤十孩儿、五虎、五彪,用心比弟侄更狡,造恶比弟侄更大。崇祯批:“三法司会议来说。”刑部苏尚书会同都察院曹思诚、大理寺左少卿姚士慎等,斟酌议妥,连名上本,本道:
国之有法,帝王所以律世,即臣子所以律身。故奉法唯谨,必不趋权门而开纳贿之路;守正不阿,何至杀人命以当媚灶之资。乃有身居文武之列,名号虎、彪不凶,若李夔龙、田尔耕其人者,臣等钦奉明旨,再将前后纠参之疏备细查阅,除魏忠、贤崔呈秀、客氏具招另题外,其参五虎各犯,有谓他人典铨,人人不能自越,李夔龙典铨,立地便作佥堂,且谓挟买官之赀所致者。有谓吴淳夫一郎官,不数月他已齐卿二。虽董卓之蔡邕,一岁九迁,速不是过,又与崔呈秀受彼织锦六千金者。有谓河南道掌道御史报提有日,崔秀欲越十余人,用其心腹倪文焕,必俟文焕差竣回道,然后具题,又与崔呈秀植党骗财,赃盈巨万者。有谓田吉被怀挟之参,瓦全已去,乃二载曹郎而尚书极品,叨名器若承蜩,又满载而归,家累陶、石之富。总之,明旨云:“附权骤擢,机锋势焰,赫奕逼人。”足以蔽其罪矣。按律云:官受财枉法至满贯,绞罪者发附近缉所充军。谨按诸被参,各有入己之赃,正合受财枉法之律。如吴淳夫以六千计,倪文焕则以盈万计,皆明明分受,列于参疏,可焄数追者。李夔龙、田吉虽疏中赃数未开坐,然一称挟买官之赀,一称累陶、石之富。非纳贿何以得此,既经论劾,虽以轻宥,二犯合行各追银一千两。各犯事同一体,俱应遣戍,以儆官邪。并乞敕行原籍抚按,就近严追,以助边饷,克日发遣,无容缓者也。其参五彪各犯,有谓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狐假鸱张,戕害多命,皆忠贤门下刽子手。有谓田耕掌锦衣卫,许显纯掌镇抚司,忠贤草菅人命,皆出两人之手者,有谓许显纯敲朴缙绅,皮开肉绽,死腐虫蚀,目不一瞬者。有谓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网罗锻炼,钩棘株连,榜掠惨于炮烙,泣冤魂才夜半片纸者。如杨涟、周顺昌、周起元等一十余人,俱毙卫司之狱,总之,明旨云:“受指怙威,杀人草菅,幽圄累囚,沉冤莫白,”足蔽其罪矣。按律云:官故勘平人因而致死者斩,同僚官知情其勘者同罪,至死减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例云:酷刑官不论情罪轻重,辄用惨刻刑具乱刌,若致死至三命者,武官发边卫充军。田尔耕、许显纯系掌印故勘之官,应议斩律;孙云鹤、杨寰、崔应元系共勘之官,减流尚有余罪,所当照例究遣,投诸边裔,以魑魅者也。恭侯命下施行。崇祯批下旨意道:“奸逆盗权,阴谋叵测,凡厥党羽,所当严惩。五虎、五彪,既会议确的,李夔龙、吴淳夫、倪文焕、田吉行原籍抚按追赃,照数解助边饷,克日发附近卫所充军;田尔耕、许显纯即原籍监候处决;崔应元、杨寰、孙云鹤行籍抚按发边卫充军。各犯诰命通行追夺。以为附权蠹政之戒。”命下,刑部一一发各原籍抚按,监侯的监侯,发遣的发遣了。有诗为证:
大僚朋比共为奸,世袭烟消辱祖先。
机阱陷人还自陷,任教摇尾倩谁怜。
此时虎、彪处了,朝里还有杨维垣等几员,在籍还有阮大铖等数十员,逐渐儿有人谈及了。崇祯未敢遽行,细细还要查访,这是是贤主慎重的意思。一日,圣上偶到赃罚库,睹了籍没忠贤的奇珍异宝,乃嚾道:“天下脂膏,都被阉奴刻剥殆尽。”一头说,随手逐件检玩。也是合当有事,看到金字贺屏,是次相张瑞图亲笔写的,圣心大怒。明日坐朝,召集众臣说道:“张瑞图擅通逆党,谀进贺屏,本该重处,天下只道擅戮大臣,人心不服,姑从轻逐他回籍。”旨意一下,可惜文章冠世、书写出群一个才臣,只为主意不定,依附权奸,一旦被斥去了。正是:早知今日,悔却当初。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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